奇迹鸢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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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时间的超能力该如何使用

我走在人来人往的环形天桥上,感到自己像一条逆流的鱼。我的脑中此时浮现出老张捧着课本讲语文的姿态,他总是很投入并自认为具有感染力,也总能成功使我们大部分人相信自己确实受到了他的热情所感染。

我说“大部分”,因为我常常是不包括在其中的。当然,偶尔会有那么一小会儿,或许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磁场上的共振,或许我恰好达到了一种类似催眠的半睡半醒状态,我会突然觉得他说得挺对。但是大部分时候,我都会选择在堆积成堡垒形状的课本后面翻开漫画书。

今天也是如此。

我当然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会不会去做又完全是另一码事了。我一如既往地坦然地翻着漫画,在此就顺便也介绍一下我的同桌王某某——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放哨员,我能够上百次从老张那副防弹玻璃似的眼镜下瞒天过海,王某某功不可没。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无比高大,说得肉麻些,他就是我的贾维斯,我的罗宾,我的约翰华生。

“交出来。”

正看到一格破窗而入的剧情时我几乎确切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脑内的血压表在听到那声铿锵有力的嗓音后发出的爆裂声。

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我脸上,我像个得了颈椎病的倒霉蛋一样僵硬地抬起脖子,老张正双手叉腰透过那副防弹玻璃审视着我。教室的日光灯——他们大白天为什么要开灯?——恰好从他的头顶打下一道圣光,此情此景有种让我很想扑通给他跪下的冲动。

我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王某某,他天杀的睡得像一头死猪,不用猜都知道昨晚又熬夜开黑了。但是谁都懒得看他,此时整个教室里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因为我的光芒远远地盖过了他的,就像老张怎么讲解的那句古话来着?谅尔等什么什么之荧光,何比什么什么之皓月……好像是《西游记》里面猪八戒调戏嫦娥时说的?一定是夸她住的月亮很漂亮的意思。

不,扯远了。老张正看着我,他的视线有种穿透力,能够透过层层堡垒看到我藏在后面的漫画书,(据他所说)也能透过头皮和颅骨看到我的脑子上有几个褶子。我常常想这应该是种超能力吧?或许也是老张的头顶日渐光秃的缘故。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起我的漫画书,用那种翻卷子的方式沾着口水翻了几页。然后他把书还给了我,接着我们愉快地讨论起了里面的剧情,相谈甚欢直到下课铃响。我甚至给他推荐了其它的几个系列,整个教室里洋溢着欢乐和睦的气氛。

你大概已经猜到了,上一段是我编的。

事实是,老张推了推他的防弹玻璃,面无表情地将我的漫画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接着一个恍惚间我就从上课站到了放学,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好像都在一瞬间,我几乎没有感知到它的过程就一下子跳到了结果。

我猜想对于所有的高三生而言,五月份的时间流速都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我被老张训完话回到教室发现人都走光了。为垃圾桶里漫画书破碎的尸体默哀了三秒钟,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收拾书包。

“陈明。”

我听到背后有人叫我,回过头正看到李梅那张挨得很近的惨白无血色的脸。她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身后,像死人一样不发出任何气息。毫不夸张地说,我当即吓得能够跳到吊扇上去,如果我有足够的弹跳力的话。如果我的膝盖没有“咣”地磕在课桌上的话。

“啊啊啊!别杀我!!”我捂着膝盖连滚带爬撞翻了两张凳子最终壮烈地一屁股摔到地上,李梅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是这一切都不是因她而起的一样。

李梅一向独来独往,像这样主动和人搭话在我的印象中还是头一回。她永远白着一张毫无血色的死人脸,顶着一头黑乎乎的蘑菇头和平刘海,走路像飘一样,连一点脚步声都没有。如果非要说她让我想起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日本的那个什么鬼娃娃花子。

等等?她不会真的是花子吧?

“接下来,如果有人要送给你什么东西,不要接受。”她没有一点要扶我起来的意思,幽幽地撂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幽幽地飘出了教室。

徒留我独自坐地蒙圈。

等等!你不是应该从电视屏幕钻进去什么的吗!

哦,钻电视的那个好像不叫花子。

不对!你神经病啊!

太可怕,太吓人了。我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顿感膀胱膨胀,尿意横生。但我现在对厕所有了一种特殊的恐惧感,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我不确定我的心脏和我的膀胱哪一个会先歇菜,但是综合考量之后我认为,死于心脏病和死于憋尿,我更愿意前者出现在我的验尸报告上。

最终我还是硬着头皮将问题解决了。我仍然活着,看样子花子不打算今天找我索命——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在私底下叫她花子了——所以她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到底想干嘛?她是在提醒我还是警告我?最重要的是,我该不该听她的?

不,等等,为什么我跟着一起变得神经兮兮起来了?我干嘛要把一个中二病的话当一回事呢?高三大家压力都那么大,出现个把神经不正常的家伙也很正常吧。

算了算了,忘了这事吧。

于是现在我在这,走在陆家嘴的环形天桥上,照例仰头看了一眼东方明珠。它仍然好好地在那儿,跟我之前的一百次看它时没有什么不同。

我前面就是正大广场,不过那不是我的目的地,我要去的是它旁边的迪士尼旗舰店。听说他们最近新进了一些老贵的东西,我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买回去增加爸妈对我高考成绩的担忧,但看看总是可以的。

我走了进去。我改变了主意。

去他的高考,不买还是人?

“你好,想要点什么?”有个店员走过来和我搭话了。

这让人有点尴尬,这里的店员通常不这么热情的。

我想敷衍他几句了事,但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悄悄对我说:“我们店里最近在搞活动,只要说出你最想要的一种超能力,如果足够酷炫就能赢得大奖哦!”

我想快点打发他走,于是马上说:“最酷炫的当然是控制时间啊!”不骗你,每次考试的交卷前的五分钟我都希望能以光速写字,根据相对论,希望这样可以让时间暂停。

我猜自己肯定不能得奖,没想到他突然重重地拍了一把我的后背,几乎差点把我中午吃的盖浇饭拍出来。然后用一种超级兴奋的语气告诉我:“恭喜你!你赢得了大奖!我已将你所期望的超能力赐予你,请你务必好好利用它拯救世界!”说完他袖子一甩,像个世外高人一样背着手潇洒地消失在了货架后。

妈的,智障?

我回去要翻翻黄历,今天一定是命犯疯子。太可怕,太吓人了。我啥也没买就从里面逃出来了,马不停蹄地往家赶,害怕下一秒天上会开始淅淅沥沥地落疯子。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下一秒我开始猜测我才是那个天上落下来的疯子了。

约莫三层楼高的半空中,漂浮着一辆卡车——卡车漂浮在半空中?——而它的正下方,好死不死地站着一个老太太。

“快跑!”我大声冲她喊道,甩下书包冲过去。但我立刻知道我来不及,因为卡车在我冲出去的同时迅速开始下坠,而我和她隔了一整条马路。

麻烦还远不仅如此。一辆快速行驶的黑色轿车径直向我撞过来,速度之快我几乎肯定自己躲不过了。我的大脑完全当机,只剩下本能反应——将手挡在眼前,大喊了一声:“停下!!!”

我猜想自己再次醒来时——如果我能做得到的话——也是在医院了,或许旁边还躺着那个老太太。

但我猜错了,撞击并没有如预料中发生。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仍然站在马路上,毫发无损,甚至保持着原来双手挡眼的可笑姿势。而那辆轿车就停在离我不到三十公分的距离,车内的司机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座上,他的脸上还凝固着一个惊恐的表情。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暂时没有能力想更多,我的大脑里仿佛有一万只尖叫鸡在咆哮。我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马路,走上人行道之后稍微恢复了一些思考能力,于是我环视四周,发现了一个令我惊呆的事实。

所有的行人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他们行走的姿势,像突然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马路上的车辆也全都停住了,甚至连所有骑自行车的人都笔直地杵在那儿。我又抬头看了一眼那辆卡车,它就快要落到那位可怜的老奶奶头上,此时却静止在了半空中。

这么说吧,假设现实是一部播放的电影,它此时就像被按下了暂停,画面中的每一个像素都完全静止不动了——除了我以外。

我的手表也完全停住了——为了确认我的猜想,我甚至查看了十个以上行人的手表,它们全都停住了。

停住了,时间停住了。

这时我猛然回想起了刚才我在店里和那个莫名其妙的店员之间的对话,我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又看了一眼那个停在半空中的卡车,我确信我肯定搬不动它,但是至少我可以搬得动那个老太太。

我这么做了,我把她搬到了至少五十米开外。由于现在时间停住了,我可以慢慢把活做得漂亮些——但对于其它人而言我一定像神一样迅速,这么想想觉得还挺酷的。考虑到落下时可能会发生爆炸,于是我顺便把那辆卡车预计落地点方圆五十米内的人都清走了。

接下来,只需要让时间继续走就可以了。如果我的猜想没有错,那个店员真的给了我控制时间的超能力,让时间停止或前进对我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但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酷炫的招式名称,这又是我第一次使用超能力,更不知道用法是否准确。于是我只是试着在心中想着让时间继续前进,然后打了一个响指。

就像按下了播放按钮,一切又如常继续了。

并没有听到卡车落地的巨大响动,我再次看向那个位置,惊奇地发现它不见了。我又抬起头看向半空中,什么都没有,卡车不存在,就像它从没存在过。

这就很尴尬了。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竟然大白天产生了幻觉?

马路对面,我的书包躺在那边的人行道上,证明我确实做了扔下书包冲过来的举动。

好了,我现在一头雾水,而且非常惊慌。

“因为可能性已经关闭了。”背后突然有个声音这么说。

我吓得一个猛回头,看到花子站在那里,漆黑无神的眼睛看着我,那张毫无血色的死人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那张脸其实是假的吧?

不对!这家伙跟踪我?难道她真的想找我索命吗?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对她说。这时马路空出了一段,我快速跑回到对面捡起我的书包。

“你没有产生幻觉,刚才的事情你确实经历了,只是它没有发生。”她不知何时也跟着我来到了这边,用她那像是人死前最后一口气一样的声音对我说。

“你说什么?”我一惊,“我要怎么经历一件没有发生的事?”

“刚才的危机发生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你用超能力化解了那个危机,于是平行时空被关闭,可能性没有释放。这边的世界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也从未发生过。”她说。

“如果我没能化解呢?”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么平行时空将打开,可能性被释放,危机将真实地发生在这里。”

我发呆了很长时间,试图消化这段话。

“你驴我吧?”我希望她对此给出肯定的回答。

“你不信的话,下次可以放着不管,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并没有如愿。

放着不管?开什么玩笑?

“好吧,那么你的意思是,刚才我被拉进了一个赌局,赌那个老太太会不会被落下的卡车砸死。如果我赢了,卡车就不会出现;如果我输了,他们就真的要用那个卡车砸死她?”我问出这段话时感到全身汗毛倒竖,因为我逐渐意识到了自己被卷进了什么。

“可以这么理解。”她点了点头。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她反问我。

老实说,我不知道。

“你从接下超能力的那一刻起,你就参与进了赌局中。你将随时有可能被拉进新的赌局,在不同的平行时空中化解不同的危机。”她说这些的时候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如果你成功化解,就能关闭那个平行时空,危机将永不会在现实世界发生;如果你失败了,危机就会真的降临到现实世界。” 

“所以……你才警告我不要接受别人送给我的东西?这个东西……你指的就是超能力?”我问。

“已经晚了。”她仿佛用死人的语气宣布我同样也是个死人了。

“晚了?可我的超能力是控制时间啊!我完全可以回到半小时之前阻止我自己跟那个店员废话,甚至更早一点,阻止我走进那家店!”我大声说出这些话感觉自己像个歇斯底里的胆小鬼,但天杀的我只是个高中生!谁知道那些该死的平行时空里有多操蛋的危机等着我?毕竟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我要是那个牛逼到能打开平行时空的人,我也不会让自己局限于每次都只看一个傻瓜用超能力搬老太太。

“你是从那一刻开始才拥有的超能力,你只能回到你接下超能力之后的一秒钟。”

哦,花子一句话仿佛手起刀落,砍下了我的脑袋。

某种意义上我还是猜对了,她是来找我索命的。

“所以,我完全没办法扔掉这个烫手的山芋了。”我垂头丧气地说。

“办法倒是有一个。”她说,“你可以像那个店员对你所做的一样,找一个替身,把超能力送给他,你就能从赌局中抽身。”

“妈的,所以我是给那个王八蛋当了替死鬼?”

她摆了摆手示意我别插嘴:“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咯噔已经不能表达我的心情,准确地说是嘎嘣一下。

“如你所见,每个得到超能力的人都能随时找替身,只要不想做了就能把担子甩给别人。问题在于——每个人得到的都不是同一种超能力,而是一个选择超能力的机会。他们可以有一个机会选择自己想要的超能力:有的人选了飞行,有的人选了防御,有的人选了攻击等。而每一次将这个机会易主,原主人等同于放弃了自己选择的能力,将它拱手送给平行时空的敌人。”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你大概也就猜到了——对于你们,找替身只是甩掉了身上的担子。但对于想要危害这个世界的人,这个担子每传递一次,他就获得了多一种能力,变得更强。如果这个传递进行到一定次数,敌人将不可战胜。”

“那时会发生什么?”我惊恐地问。

“英雄不能化解危机,危机将降临现实世界;英雄被敌人杀死,敌人将降临现实世界。”她回答。

我咽了一口口水,问出了那个我想了很久的问题:“到我这里,是第几个了?”

“第几个不重要,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获得的,并且你需要在意的能力:飞行、火术、瞬间移动、隔空移物、巨力、镭射、无限的自我修复、以及超强的防御力。”

“哦,你直接告诉我他是无敌的就好了。”我已然有些破罐破摔了,“顺说还有我不需要在意的超能力?”

“在你之前的某个人选了吃不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根本不可能打赢啊!”我快疯了。

“不一定。”她看着我,“你选择的超能力很特殊,如果利用得当,至少能和他打个平手。”

“我干嘛要和他打?我这就去找个替死鬼。”我忿忿不平地说。

“我说了,不建议你这么做。”她挡在我前面,“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你能随意暂停时间,这样你至少能躲过他的攻击,并且尽全力攻击他——虽然他已有防御和修复能力,要对他造成伤害将会非常非常难——但这至少是平手。而如果你再次将超能力易主,就等于将你控制时间的能力送给他,他一定会用它对付下一个人。如此一来,无论你找的替身选择了多厉害的超能力,他都赢不了了。”她看着我的眼睛,“记得我说的吗?英雄如果输了,灾难就会降临;英雄如果死了,只会发生更可怕的事。”

操蛋,她说的好对。

“换句话说,正是由于你选择了如此特殊的能力,这个交接棒传到你这里,已经不能再往下传了。”她接着说,“如果传下去,灾难必然发生,你也无法幸存。但你选了一张好牌,留着它好好利用,也许还有希望获胜。”

“横竖都是死呗。”我耸了耸肩,确定下来这件事反而让我感到轻松了,“唯一能让我活命的办法只有我去干掉那个狗娘养的。”

她点了点头。

“对了,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我的脑子开始转弯了,大概是回光返照,毕竟我已经差不多是个死人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你以后会知道的。”她一扭头,穿过马路走到了对面。一辆汽车开过去,就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我发现她消失不见了。

好的,知道你会遁形了。跟我今天遇到的其它怪事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

何况我都是能控制时间的超级英雄啦。

家里今天一个人都没有,我没什么心情做饭,打算吃泡面对付一下。于是我把壶接满水放到炉子上烧,打开火等着。我的肚子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

饥饿使人进步——就这么一会儿,我冒出个点子。

水烧得太慢了,不如让时间加快一点。但我突然想到——何必要让时间整个加快呢?我能不能制造一个小小的区域,只把炉子和水壶圈起来,加快里面的时间,而完全不影响外面的时间呢?

试试看。

于是我看了看手表,记下当前的时间。然后在内心想象出一个球形区域,让里面的时间流速是外面的60倍。我象征性地对着水壶挥了挥手,想象着把那个区域套在上面。

果然,一眨眼功夫,壶嘴就开始发出哨声,水开了。我又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外面的时间并没有被加快。

我别提有多高兴了,原因有三:我证明了自己的超能力不止暂停和播放这两种玩法。我说不定还能开发更多玩法。我能吃面了。

吃饱喝足之后,我决定仔细思考一番——某种程度上,时间控制能力毫无攻击性,顶多算一种防御力,能让我闲庭信步地躲过子弹。当然,我可以暂停时间,然后对着一个静止的目标从全方位360度打光一百把机关枪,这能大大增加我的攻击力;暂停时间还能让我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它差不多也可以替代瞬间移动的能力。

但仍然远远不够,因为我不会飞,暂停时间也无法让我飞起来。超级英雄如果不能飞,很多时候会相当麻烦。

我试图想出一个替代方法,但敌人可没闲着。

窗外传来一声惊叫。

我想都没想,立即先暂停了时间。虽然如此一来我无论如何都能赶得上,但我还是急匆匆地穿上鞋子冲出门去了。

为了弄清事发地点,我先上了楼顶。站在高处眺望所有方向,我很快就发现了它。

黄浦江对岸,一片火光冲天。

外滩此时被一片火海所淹没。

我赶到那里时,静止的火苗像一座红色的森林,人们在其中保持着四散奔逃的姿势。但如果时间正常流逝,他们无疑谁也跑不掉。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如此大范围的一场火,是瞬间燃起来的。它甚至没有借助任何的可燃物,而是就在水泥地上凭空烧了起来。

我的敌人是个可怕的家伙。

换作以前,我的一己之力绝对扑灭不了这么大的一场火。但是现在我有充足的时间,即使是一点点力量,我也能把它无限叠加起来。

我费了一番功夫找来了一个抽水泵,用十倍流速的时间域把它圈起来,这样它能够更快抽水。我直接从江中把水抽上来,沿着整个外滩喷洒,直到水量足够在一瞬间消灭每一簇火苗。

当然,我早也想好了如果找不到水泵怎么办——我打算一桶一桶地从江里打水上来。

谢天谢地,从我的时间来看,我只干了整整两天,但他们大概会感到像是一瞬间打来一个巨浪扑灭了大火。我累得快要趴下,解除了时间的暂停。

没有火灾,也没有巨浪,平行时空消失了。

我差点忘了,我又一次解除了危机,所以危机根本就没有发生。换句话说,对于这边的世界而言,我也什么都没有做。

可我累得快要趴下,只是为了让自己什么都没做。

操。

我又回到家,瘫软在床上。我完全虚脱了,闭上眼就昏睡过去。

我梦到了花子。

“欢迎。”她说。

“这是我的梦境,滚出去。”我不耐烦地对她大吼,把所有的怨气都怪罪到她头上。

“这不是你的梦境,是我的。我邀请你来的。”她平静地说,“方便我们交流。”

“我现在不想和你交流。”我没好气地说。

“你可以飞。”她突然说。

好吧,既然如此我还是听听好了。

“静止的时间中,物体是不会下落的。”她解释道,“你会下落,是因为你的超能力为了确保你能在静止的时间中移动自如,已经将你完全包裹在了正常的时间域当中。如果你有意识地将它打开一个小口,你就能踩到外面静止的时间。用上楼梯的方式每次抬高一步,你想走多高就能走多高。只要时间不流逝,你永远都不会落下来。”

“还能这么用?”我目瞪口呆,“看来我果然选了个不得了的超能力。”

似乎信息已经传达完毕,花子消失了,后面都是我自己的梦境。

接下来的几天,我时不时会被拉进新的平行时空。虽然除了控制时间的能力之外,我几乎是个普通人。但由于我总能够暂停时间,让我有充足的余地去思考和行动,将我一个人的力量叠加成上百人甚至上千人,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我不能解决的危机。

当然,由于总是需要大量叠加我一个人的工作量,我变得非常累,非常非常累。

王某某说我几天之内像老了好几岁。我想如果精确计算出我在每一次暂停的时间中停留了多久,他或许完全没有夸张。

度日如年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花子也时不时来找我,给我一些指导。我逐渐觉得她长得没有那么可怕了,甚至觉得她有些可爱。大概由于她是唯一知道我在干什么的人,因此而生出了一丝亲切感吧。

我今天顺利过到了傍晚,一点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的敌人可能也想偶尔休个假。

果然,我又想错了。

当我再次走出地铁站,走上环形天桥的时候,我才发现了哪里不太对劲。

我向那个经常看的方向看去,整个人顿时僵住。

东方明珠。

东方明珠不见了。

周围的人群都在议论纷纷,而我明白了一件事:一整天的顺利,只是在酝酿一个巨大的危机。

这次我猜对了。

我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女孩惊恐地指着天空像是看着她此生看到的最可怕的东西。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下一秒我揉了揉眼睛。

我看到了什么?巨大的东方明珠倒立着从高空落下,像一颗巨大的飞镖直插向金融中心大厦。我立即暂停了时间,开始思考对策。

首先,东方明珠里面可能有游客。敌人总不会好心等着游客走光之后再把它拔起来。

于是我用了花子教我的方法,奔跑着冲向半空中的东方明珠。它的位置实在太高了,我又不敢先开启时间让它落得更低一些——万一我接不住呢?

我像是攀爬了一座巨大的高山,上一次在如此高空俯视整个上海时,我还是在飞机上。我踩着静止的时间在林立的大楼间越跳越高,中途甚至即兴翻了几个跟头——当然全部摔倒了,在半空中摔倒一定看起来非常滑稽,但幸好没有人会看到,他们都被暂停在那儿呢。

最后我终于到达了它最顶端——而此时位于最底端——的那颗玻璃球。里面果然有游客,下落造成的失重让所有人都漂浮在半空。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们暂时没有撞在球壁上,要是那样就麻烦了。

好在是工作日,游客并不特别多。但是由于距离地面太远,我还是用了很久才把他们全部转移到地面上——我猜我自己的时间又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因为我刚理完的头发已经再次长回需要理发的长度了。

而这只是第一步。

东方明珠已经清空了,但金融中心里有更多人。就算我把金融中心也清空,让东方明珠砸下来,这两个大家伙撞在一起,整个陆家嘴都要遭殃。

我无法清空整个陆家嘴。

方法不可行,我需要其它方法。

天杀的,为什么是东方明珠?要是能让它不砸下来就好了。

对,别让它砸下来。我想到了导弹——如果多几颗对准它,说不定能一瞬间把它轰成渣。

但我搞不到导弹,就算我能搞到导弹,我也不会用。我只是个天杀的高中生。

方法不可行。

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办法就在那里,你要想。

泡面水壶的哨声在我脑中嘟嘟响,我想到了自己是如何一瞬间让水煮开的。

用时间。

对,时间不能当武器,但时间能消解一切。时间能让大海干涸,能把山川磨为平地。

一个大胆的尝试浮现在我脑中。

物理课上,老师说过,分子会不断地脱离物体扩散出去,这个过程非常缓慢,但永不停止。

我正好能把它加快。

于是我用一个巨大的时间域包裹了整个东方明珠,接着只需要加快里面的时间进程。

我反复思索了一番,将倍数设成了一个天文数字。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这个数字的念法了。

在我制造的时间域中,巨大的东方明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破碎、损毁。被极大加快的时间显示出它惊人的力量,啃食着坚硬的钢筋混凝土,最终将它消解成了一堆轻盈的尘埃。

平行时空的上海可能要忍受几天的雾霾,而且他们失去了东方明珠。但相比起毁掉整个陆家嘴来说,已经相当可以接受了。

毫无疑问,我超量使用了自己的超能力,累得躺倒在静止的时间中。而由于它的静止同样依赖于我的超能力,于是它开始从我的手中缓慢地流逝了。

当然,这次危机也没有发生,东方明珠依然完好地立在它该在的地方。

花子又来找我了。

“我觉得那家伙越来越难对付了。”我说。

“而你也在变强。”她告诉我,“能把时间加快那么大的倍数,你已经将时间变为了一种武器。它的毁灭性会强于任何一种超能力,几乎无坚不摧。”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能打赢那家伙了?”我产生了一丝希望。

“我说了,是‘几乎’。”花子一句话又打消了我的希望,“你也知道,他有无限的自我修复能力,即使你把时间倍数也加到无限,也只不过是跟他打个平手。”

“如果比无限还多呢?”

“那是超能力都无法涉及的领域。”

“所以要干掉那家伙根本就不可能。”我又有些垂头丧气了。

“你只要保证自己不被他杀死,情况就不会太糟。”花子说,“你身上是整个平行时空和现实世界的接口,而你是唯一能够守住它的人。”

“可是你看看我。”我向她走近了一些,把脸凑到她跟前,“我频繁地停止时间,而我自己的时间却是在流逝的——这几乎等同于加快了我的时间。你们的几天对我来说可能是几年。如果情况再不得到彻底解决,我可能会在几周之内老死。”

花子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根本不需要直接杀死我,只要不停地制造混乱,消耗我的时间,我就会慢慢地用自己的超能力杀死自己。”我边说边看向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思索着自己甚至能否撑到高考。

“那么,想办法解决。”花子不为所动,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我分外怀念起了几天前被老张撕掉漫画书的那堂课,而我拥有的控制时间的超能力也不能让我回到那个时候。

那家伙终于露面了。

那么多次交手,我一直应对着他制造的危机,但从未和他正面交锋过。他似乎一直躲在黑暗中操作着一切,观赏着我忙得焦头烂额的样子。

但他这次为什么要露面?他不再制造灾难,而选择了直接对付我。为什么?

我们隔着一条街面对面站着,他向我发动了攻击。

无数条光束瞬间从四面八方向我发射过来。我既没有灵巧的身手,也没有防御的铜头铁臂。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暂停时间,慢慢寻找躲避的突破口。

光束太过密集了,我像站在布满荆棘的丛林中,每走一步都可能被刺伤。

他大概也料到我能通过暂停时间来躲避攻击,所以一开始就打算用几乎毫无空隙可钻的密集攻击来困住我吧。

地面上是行不通了,绝无走出去的可能。

等等……地面?

我看了一眼脚下,有头绪了。

只需要挖出一条通道,通向受攻击区域之外的地方,就能躲过!

时间能把东方明珠轰成渣,挖个地道不成问题。

看来我选择的超能力还能开发出遁地功能,简直太棒了!

逃出来的时候我又想出了一个更棒的办法——反正时间暂停了,地道也挖了,不如顺便把对方移到攻击区域内,让他被自己的招式击中。虽然任何的攻击都看似对他无效,但肯定比什么也不做强。

时间超能力的又一个新用法——反弹对方的攻击!我甚至开始有些沾沾自喜了。

一切工作准备停当之后,我又让时间恢复了流逝。看到他被自己发出的镭射击倒的样子,我体验到了获得超能力之后最开心的时刻——这可是我第一次对敌人造成实质性伤害,虽然他一眨眼功夫就完全恢复好了。

他甩掉了身上被烧焦的外套,用一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

他下一次攻击很可能会连地下也考虑在内,我得非常当心。

我们隔着大概五十米的距离互相对峙,我等待着他发出第二次攻击,但他没有。

既然你不动,我就先说了哦。

“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真正目的从来都不是制造危机,而是杀死我。所有的危机都只是你用来杀死我的手段而已。”我对他说,“从一开始,那个下坠的卡车就不是你的目的。它的出现只是为了让我跑过马路,被那辆飞驰而来的轿车撞死。”

他站在对面,没有说话,也没有否认。

“越往后,你设置的危机就越棘手,但由于暂停时间能够让我有充足的准备去解决,所以没有一次能置我于死地。”我接着说,“于是你想了另一个办法,干脆用棘手的危机拖延我的时间,让我自己耗死自己。这个办法很不错,但也被我意识到了。你知道我会在下一次暂停时间之后想办法把你揪出来,所以你干脆自己现身了。”

他仍旧听着,没有说话也不否认。

“但你也知道我无论如何都杀不死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要躲着我呢?”我原本从没有想过这么多,但逐渐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开始接近真相了,“只有一种可能——仍然有办法将你置于死地,你知道可以怎么做。而一旦我想出这个办法就会暂停时间,你根本无法躲避。”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所以现在只要想出这个办法就可以了。只要想出办法我就赢了。

说来轻巧,办法是什么呢?

所有的攻击都不可能,甚至我的时间攻击都不可能,甚至他自己的攻击都不可能。

你他妈是个挂逼吧。

这家伙根本杀不死啊。要怎么杀死一个杀不死的家伙?这选项完全不可行。

好了,冷静,好消息是至少排除了一个选项。

杀不死……

等等,一步步来。首先我为什么要杀死你?因为如果我不杀你,你就会杀我,然后去我的世界胡作非为。

而我又杀不死你,只能和你周旋。

但是如果我能至少让你老老实实待在这儿……

“关闭通道,这就是你害怕的突破点吧。”我对他说,“而接口就在拥有超能力的人身上,在我身上。我是你去到那边世界的唯一阻碍。”我觉得我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只有一点我不是很明白,两个最原始的问题——你为什么要给我们超能力?难道就为了让我们在传递它的时候增强你的能力?”

他冷笑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超能力不是我给的,是你们的世界给你们的。”他终于说话了,“它用你堵住了那边的出口,只要你活着,我就无法从中通过。由于你们的世界无法自己关闭出口,只有让守卫出口的人获得超能力,从而使你们不容易被杀死,同时也能阻止灾难发生。”他冷笑了一声,“但是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放弃当守卫的人也会被清空超能力。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传递的其实只有出口。超能力实际上是一个删除和重建的过程——我只是从它删除的过程中窃取了——却也被你们以为是单纯的传递。”

像是电影看到了最需要留意的部分,我立刻暂停了时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赢了。”我说着,走到他跟前,他的双眼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唯一的办法,我想到了。现在猜猜我找的替身是谁?”我给他的肚子上重重地来了一拳,将所有的超能力注入到他体内。当然,他连一点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堵住出口的是你了。”我对他说,“你要出去,只能杀死你自己;你要将它转移,它会清空你的超能力。总而言之,你永远都到不了那边了。”

我赢了,我把出口关闭了。准确地说我给它打了个死结。

由于我失去了超能力,被我暂停的时间也开始流逝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我这么做了以后会导致自己也回不去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我他妈赢了。

……

花子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居然看到她眼中闪烁着泪光——一定是被我的机智感动的——脸上也有血色了,看起来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看来叫她花子已经不合适了,我还是叫回她的本名李梅吧。

我简直高兴坏了,激动地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我赢了。

李梅靠在我肩头泣不成声。

“别哭了,你该为我高兴啊。”我说,“对了,我从刚才就挺疑惑,这里是哪里?”

“哪里都不是。”李梅哽咽着说,“我们被取代了,我们输了。”

什么?

“怎么可能?我记得我赢了!”我惊恐地大声说,“我关闭了那个出口!”

“你把超能力给了他,是吗?”李梅问我,“就像我当初所做的一样。”

我顿时感到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那个像花子一样死人脸的李梅……不是李梅?”我惊恐地看着她,用颤抖的声音问。

“我早就被她取代了啊。而现在你也被取代了,你信任了她。”李梅悲伤地说,“真正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你看到的那个只是他制造的替身,用来欺骗你将超能力和出口一并送给他。”

替身,又是替身。

“而替身是不会反抗的,他的作用就是乖乖地被杀死,这样出口就打开了。”

我完全僵硬了,几乎要破碎掉。

我原以为自己盘算得天衣无缝,没想到他仍然棋高一着。

“有多少人遇到了这种事情,然后被取代了?”我哽咽了很久,颤抖着问。

李梅让我环视四周。

下一秒,我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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